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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阿老瓦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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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上的人聽著,大元江西行中書省參知政事李大人雄兵十萬兵臨城下,識相的開城納款,我大元天兵必不殺老幼一人,不取民間一物!若不投降,待城破後,永不封刀!”黨項武士在惠州城下,耀武揚威的來回馳騁,把生存的誘惑和死亡的威脅,赤裸裸的展示在揭陽軍民面前。

揭陽城不大,城池也算不上高厚,城中的防守力量,僅僅是戰前從琉球占城漳州等處臨時征召的一千名警察和一個營的漢軍士兵——潮陽和海陽的防守兵力與此完全相同,畢竟兵力相差懸殊,楚風是鋼絲繩上跳舞,不得不動用這些後備力量。

“投降?我揭陽子弟,豈不如興化、常州麽?”知縣馬發在城樓上,戟指罵道:“黨項賊虜,漫說你這等忘記父兄仇恨,認賊作父為虎作倀的奴才,便是忽必烈、伯顏親來,揭陽也要戰至最後一兵一卒!”

城樓上的士兵們,七嘴八舌的叫好:“大人說的對,做了韃子的奴才,玷汙了姓名,辱沒了祖宗,死後就是閻王爺也不肯留,只好做個孤魂野鬼;力戰而死,靈位供在忠烈祠裏,千秋萬世享受香火,祖宗有靈,心頭也歡喜!”

“我等只願學興化、常州全城死節,也不願做韃子的四等奴才!”

馬發的喊話,正觸到了李恒的痛處,西夏奴身為黨項王族,卻替殺父殺兄奸母淫妹的蒙古人賣命,便是他這樣十惡不赦之人,心頭也難免愧疚,臉上微微一紅。

仁義道德都是虛妄,實力才是真正要緊!他年光覆大夏,誰不舉起大拇指誇我句好漢?勾踐能臥薪嘗膽,終滅了吳國;韓信能忍胯下之辱,終立不世之功,我暫時隱忍,又算得什麽?

很快,李恒把愧疚翻作了滿腔的怒火,他用雁翎刀指了指小小的揭陽:“兒郎們聽了,打進城,永不封刀!”

“萬歲!”黨項人歡呼著,發起了沖鋒。

當年的平夏鐵鷂子,變做了探馬赤軍,戰鬥力和戰鬥方式並沒有多少改變。馬兒全身黑漆皮甲,騎士頭戴黑漆鐵盔身穿連環鎖子甲,人馬都是一團漆黑,實在是讓人心頭發毛,這樣的騎兵有千人,威勢就非常驚人,而現在小小的揭陽城外,足足有兩萬鐵騎發起了沖擊!

單論正面進攻,乘著河曲馬,身穿甲騎具裝的平夏鐵鷂子,比威震天下的蒙古精騎更加兇悍,李恒看了看天色,朝陽從東方冉冉升起,大概能在揭陽城內吃午飯吧?

黨項奴咧開嘴嘿嘿一笑,仿佛揭陽城已經被他握在了掌心。

騎兵沖到城下,護城河的寬度,還不足以阻擋拋射的箭雨,他們憑借高超的騎術,左手一提韁繩,雙腿用力一夾,胯下的河曲馬就聽話的改變了方向,沿著護城河奔跑起來,騎士們取下肩上的弓箭,把尖利的羽箭射上城頭。

本城漢軍的最高指揮官,出身綠林的海裏怪,當然現在恢覆了本名,喬慕岳喬營長,將手裏的紅旗往下一揮,城頭上的還擊開始了。

轟!三斤炮發射的霰彈,將西夏奴連人帶馬打成了肉醬。

乒乒砰砰!一陣陣的排槍,把開弓放箭的騎士射出幾個透明窟窿。

黨項武士們必須小心的控制著戰馬,即使不幸負傷,也盡量不從馬背上掉下,因為每一名落馬的不幸者,都會被戰友的馬匹踩成肉泥,對,強者生存弱者犧牲,這本來就是馬背民族的生存哲學,受傷者,失去了利用價值,探馬赤軍中,沒有救護傷員的說法,最多請幾位薩滿巫師,為生者“治療”,順便也幫死者超度。

探馬赤軍的弓箭也落到城頭,他們的射術並不比蒙古武士差,這些羽箭都以極其刁鉆的角度,越過女墻和堞垛,傷害城頭的漢軍士兵,很多命中了鋼鐵盔甲,被遠遠的彈開,但也有不少射到了脖子、四肢和頭面,不停的有士兵倒下。

不同於探馬赤軍對傷員的冷酷無情,漢軍士兵剛剛倒下,就有身上裹著厚厚棉襖、頭上頂著大鐵鍋的民夫沖上來,把他運到城下,由軍醫給以治療。止血、消毒、包紮,一條龍的處理,遠離城墻的地方,老百姓獻出自己的家,作為臨時的軍用醫院。

喬慕岳滿意的笑了,因為他發現,守城的警察們並沒有如最初想象的那樣慌亂失措,相反,他們的射擊技術不遜於正規軍,勇氣也一點也不差,在探馬赤軍的箭雨底下,有條不紊的完成裝彈、瞄準、射擊的全套程序,把子彈潑風也似的射出,將敵人成排成片的打倒。

這當中,最兇悍的,還是從占城回來的警察,他們一個個橫眉毛綠眼睛,嘴裏不幹不凈的亂罵,手裏迅速完成射擊動作,眼見敵人的羽箭射來,落到頭頂,低一低頭,讓頭盔把它彈開,落到身前,胸口一挺,用鋼甲把它崩落。

“西夏奴也敢到爺爺面前撒野,爺在占城,殺猴子都殺得沒脾氣了,今兒換換口味,殺幾個西夏奴開開葷!”光頭警察叫罵著,崩掉了一名鷂子大半個肩膀,那人怪叫著翻身落馬,腳卻卡在了馬蹬上,被飛馳的駿馬在地上拖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腸腸肚肚稀裏嘩啦,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暗褐色的痕跡。

“我呸,西夏人、占城人,都他媽一個德性——欠操!”旁邊一個警察擡手一槍,卻打空了,嘿然一笑道:“狗日的,在馬上跑這麽塊,不容易打中啊。”言畢裝好了子彈,又是一槍,把個百戶官的鎖子甲打得粉粉碎,子彈從前胸進去是個丁點大的小孔,從後背鉆出來,就是碗大個血窟窿,那百戶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一頭栽地上,被後面奔馳的駿馬,踏成了肉醬。

原來這夥警察是從占城戰俘營調來的,平時以種種兇悍手段對付占人,比正規軍更加勇猛嗜血;警部鼓勵警察勤練槍法,這些家夥就在占城的森林裏打野羊山雞兔子,一個個練出手神槍絕技。若是排了陣列面對面拼刺刀,或者操弄大炮、騎馬沖鋒,他們是鐵定不如正規軍;但站在城墻上對射,真比正規軍還要強上幾分呢!

城下,李恒的眉頭緊緊的糾結在一塊,開戰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他很快就弄明白了一件事:在這樣的對射中,探馬赤軍的黨項武士,並沒有半分優勢,甚至可以說,射術不遜於蒙古精騎的黨項兒郎,被不到十分之一的敵人,死死的壓制住了!

城墻,盔甲,為漢軍提供了絕妙的防禦,只有箭矢直接命中面門、咽喉才能造成致命傷害;黨項武士的鎖子甲、鐵盔和戰馬的黑漆皮甲,不但不能對高速飛行的彈丸起到絲毫阻擋作用,反而影響了騎兵的速度,影響了射箭的準頭和力道。

在沒有對城頭取得壓制之前,投入兵力蟻附登城,純粹是拿人命去填——而且有很大可能會失敗。這兩萬武士,已經是被蒙元殺了八九成之後,黨項族剩下的精華了,他不願、也不敢拿人命填這座小小的揭陽城。

不行,必須改變這種趨勢!李恒下令:“費聽捷利,去告訴回回營,輪到他們上了!”

嗖—,伴隨著尖利刺耳的激波嘯音,一枝三弓弩發射的踏撅箭從堞垛缺口處飛來,就在喬慕岳眼前,像小刀切豆腐一樣貫穿了營部衛兵小李高大的身體,把他狠狠的釘在城墻上。

僅僅五尺遠!這個士兵幾乎是和喬慕岳肩並肩的站在一起,正巧在元軍三弓弩的彈道直線上!

大個子姓李,昨天,喬慕岳還和他一塊兒喝了點劣質燒酒,這個家夥是個淳樸的農民,什麽都不懂,也什麽都不想懂,清醒的時候唯唯諾諾,喝了酒就把上下統屬全忘了,咧著一張大嘴,拍著喬慕岳的肩膀說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打跑了韃子,再回鄉下安安心心的種田,娶上一房媳婦,生下一窩子虎頭虎腦的小崽兒……他還呵呵笑著告訴喬慕岳,他有個表妹很漂亮,等仗打完了,就要請假去相親……

可是,這些願望都無法實現了。李大個子不敢相信的低下頭,看了看插在胸前那截酒杯粗的箭桿,和不斷擴大的一片殷紅,他擡起頭,看見營長難過的神色,於是一咧嘴,做出個非常奇怪的表情,然後頭就慢慢的垂下去了。

只有喬慕岳知道,那個奇怪的表情是一個安慰的笑——直到死,李大個子還在寬別人的心。

一群金發碧眼的回回人,操縱著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機械,把踏撅箭、石彈、裹著狼糞的火球,發射到城頭。

自從八年前的襄陽之戰開始,阿老瓦丁就和師傅亦思馬因在大汗的軍中服役,他們用回回炮,用到中原後新學的各式戰爭機械,把死亡帶給了這片土地上的百姓,以換取大汗手中叮當響的金幣。亦思馬因早已去世,阿老瓦丁作為炮手軍千戶,跟隨李恒行動。

“放!”回回人按照古羅馬遺法制造的弩炮,把石彈砸到城頭,打得磚石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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